清冷而带着一丝急切的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杜母手腕剧痛,簪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惊骇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着素色劲装、面容清丽却带着疲惫与坚毅的年轻女子站在床前,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正是沈念枝!
她身后,晏朝暮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
“你,你是谁?!”杜母惊魂未定,声音颤抖。
“老夫人,我是来帮您的。”沈念枝松开手,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您不能死。”
杜母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又看看窗外那个气势迫人的男子,眼中充满了惊疑和绝望:“帮我?你们是谁?你们,你们也是那逆子派来看着我的?”
“不。”
沈念枝蹲下身,平视着杜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秦明月的朋友。也是,想为秦阁老讨个公道的人。”
听到“秦明月”和“秦阁老”的名字,杜母浑身一震,浑浊的眼中瞬间涌上更深的悲恸和羞愧。
“老夫人,”沈念枝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您若此刻寻死,才是真的遂了那些人的愿!秦阁老的血,就真的白流了!秦明月的冤屈,就真的永无昭雪之日了!”
她紧紧握住杜母冰冷颤抖的手:“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您若真想为秦阁老做点什么,真想为杜家挽回一丝清名,就该活下去!冷静下来!告诉我们真相!告诉我们,杜烨到底做了什么?他背后的人是谁?只有您活着,才能帮我们,才能帮秦明月翻供!”
“翻供,”
杜母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死寂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看着沈念枝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晏朝暮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
房间里烛火摇曳,光线昏暗。
杜母王氏坐在床沿,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浑浊的眼睛里交织着惊疑、惶恐和一丝微弱的期盼。
她看着眼前这对深夜闯入的年轻男女,尤其是那位面容清丽却带着疲惫的女子。
“你们究竟是谁?”
杜母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警惕,“秦学士的朋友?秦阁老秦阁老他”
提到秦阁老,她的声音哽咽,眼中又涌上泪水。
沈念枝蹲在床边,目光平静而坦诚:“老夫人,我是沈念枝。”
杜母猛地一怔,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丽却带着疲惫的年轻女子。
“沈念枝!”
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挣扎着就要起身,“您是陛下?!老身老身不知陛下驾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她声音颤抖,带着巨大的惶恐。
“老夫人不必多礼。”
沈念枝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起身,“朕微服至此,不必拘礼。”
杜母身体僵硬,依旧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念枝,又看向窗边那个气势沉稳、玄衣冷峻的男子,一个更让她惊骇的念头浮现:“那那这位是”
“晏朝暮。”晏朝暮的声音低沉,言简意赅。
镇北将军!凤君!
杜母只觉得一阵眩晕,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女皇和凤君,竟深夜潜入她这陋室!
“陛下!将军!老身!老身”杜母语无伦次,巨大的震惊和惶恐让她不知所措。
“老夫人不必惊慌。”沈念枝的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朕与凤君此来,只为查明真相,还无辜者一个公道,并无他意。”
提到“真相”和“无辜者”,杜母眼中的惶恐瞬间被更深的痛苦和羞愧取代。
她猛地低下头,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被褥,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将军烨儿他他不是存心要害人啊!他他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陛下求将军开恩!饶他一命吧!老身老身愿意替他抵命!”她挣扎着又要下跪磕头。
沈念枝心中叹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到了此刻,杜母仍在为儿子开脱求情。
“老夫人,”沈念枝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杜烨是否存心害人,自有公论。但朕知道,他并非十恶不赦之徒。”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晏朝暮:“凤君。”
晏朝暮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卷薄薄的纸笺,递到杜母面前。
“老夫人请看。”沈念枝示意。
杜母颤抖着手接过纸笺,借着昏暗的烛光,眯起老花眼费力地辨认。
上面是一些零散的记录和签名画押的摹本。
“这是”杜母的声音带着疑惑。
“这是‘松墨斋’近三个月的松烟墨定制记录。”
沈念枝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其中,有一批特制的、带有特殊紫色暗痕的松烟墨,在科考前五日,由杜烨亲自定制取走。而同一日,穆云朗在‘松墨斋’当值。”
杜母的手猛地一抖!
“还有这个,”
沈念枝指向另一处,“这是穆云朗在科考前夕,于城南‘醉仙楼’与人密谈的目击证词。虽然对方身份不明,但时间、地点,恰好与杜烨定制松烟墨的时间吻合。”
“老夫人,”沈念枝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杜母惊骇的眼睛,“穆云朗家境贫寒,才学出众,杜烨曾救他于危难,又接济他赴京赶考。杜烨欣赏他的才华,这本是惜才之举。”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若这份欣赏,变成了利用,变成了让他模仿秦明月笔迹,伪造题纸,构陷忠良的工具!那这份‘惜才’,便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便是将穆云朗也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枷锁!”
“老夫人!”
沈念枝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警告,“杜烨此刻,恐怕正急于寻找穆云朗!您若还任由他如此行事,不仅救不了他,更会将穆云朗这个无辜的寒门学子也彻底毁掉!甚至会逼得他走投无路,步上秦阁老的后尘!”
“不!不会的!”
杜母失声尖叫,手中的纸笺滑落在地,她猛地抓住沈念枝的手臂,枯瘦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烨儿不会的!他不会害死云朗那孩子的!他他当初救下云朗,是真心的!他接济他,也是真心的!他只是只是被逼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