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咖啡馆宽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木纹桌面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混杂着烘焙糕点的甜腻气息。这是学校附近一家颇受师生欢迎的咖啡馆,木质书架、绿植盆栽、墙上挂着抽象画,营造出一种松弛的文艺氛围。与巴黎那些街角咖啡馆相比,这里似乎少了些历史沉淀的厚重与浪漫的刻意,多了几分校园特有的、不疾不徐的烟火气。具体哪里不同?姜璐怡说不清,也许只是心境使然。
此刻,两人相对而坐,却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冷厚重的墙。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唯有姜璐怡手中那柄小银勺,无意识地搅动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叮当”声。咖啡的表面被搅出一圈小小的漩涡,如同她此刻混乱翻腾的心绪。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杯中不断变幻的漩涡里,思绪却早已飞回教学楼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大脑的理性中枢在疯狂叫嚣:捡起散落的讲义,目不斜视,挺直脊背,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刮过!彻底的无视,才是最彻底的拒绝和最有力的武器!然而,心底深处,另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声音在拉扯: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是一位大学老师,身后还有那么多双学生的眼睛看着……身为师者的体面与教养,让她无法做出那般失态的举动。
就在这剧烈的内心撕扯中,殷正浩那一声清晰而带着试探的“姜老师好!”,像一根精准的针,刺破了紧绷的弦。最终,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姜璐怡的理性与克制占据了上风。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当时脸上是否挤出了一丝肌肉牵动的弧度,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然后,她弯腰,沉默地拾起散落一地的讲义和帆布包,纸张边缘沾染了微尘。她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去。殷正浩立刻领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一只终于寻回主人的、既忐忑又忠诚的大型犬。
现在,他们就坐在这里。那束惹眼的紫色雏菊,被她随手搁在桌角,娇嫩的花瓣在阳光下舒展着,仿佛一个无辜的闯入者,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被再次丢弃,还是……?
阳光勾勒着姜璐怡低垂的侧脸轮廓,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投来的目光,那目光灼热、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意味,牢牢地锁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每一寸轮廓、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进眼底。殷正浩从进门到现在,视线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她。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姿态,像一只高度警戒、随时准备扑出阻止猎物逃走的猛兽,又像一个生怕一眨眼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的、患得患失的孩子。他在害怕,害怕她再次像在巴黎机场那样,决绝地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
殷正浩的胸腔里,此刻正翻涌着千言万语。他想急切地解释那个该死的、造成所有误会的“情人”二字!那绝非她所理解的轻浮与亵渎!他想告诉她,自她离开法国后的这三个多月,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仿佛她已离开了三十年、三百年!思念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他想剖开自己的心,让她看看里面盛满了多少对她的想念和渴望。他甚至想告诉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愿意抛弃所有——名望、财富、乃至过往安稳的生活轨迹……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然而,当真正坐在她面前,看到她低垂的眼帘、紧抿的唇角、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离时,所有汹涌澎湃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生怕多说一个字,一个错误的动作,就会让她眼中的厌恶更深一层,让她彻底将自己定义为那个自负、轻浮、不负责任的混蛋形象。他不敢。
沉默如同粘稠的液体,几乎令人窒息。最终,是姜璐怡打破了这片令人难堪的死寂。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目光依旧没有抬起,专注地盯着杯中搅动的漩涡,仿佛那里藏着宇宙的奥秘。
“什么时候来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上周三来的。”殷正浩立刻回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做错事后的心虚和小心翼翼,与他平日巴黎那个神采飞扬、挥斥方遒的高级建筑师形象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更像一个等待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上周三。姜璐怡握着瓷勺的手紧了紧,心中了然。果然,这段时间那些如同幽灵般准时出现的紫色雏菊,那些如影随形、让她疑神疑鬼的“注视感”,都有了答案。那些不是幻影,不是错觉,都是真实的他。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早已潜伏在她生活的边缘,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早该猜到的,这个男人的执拗,在巴黎时就该看清。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同时也有一股莫名的烦躁。
“那……”她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殷正浩更紧地握了握拳头,眉头微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想见你,又怕你不肯见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痛苦和无奈,“俊柯说,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免得我们都难受。他说……你也很难过。”他小心翼翼地抛出张俊柯的名字,仿佛这是能拉近彼此距离的一根稻草。
“俊柯?”姜璐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他知道你来了?”
“嗯。”殷正浩点点头,眼神坦诚,“周三我到南京,是他去机场接的我。我……我联系不上你,所有方式都试过了,找不到你……我只好……只好找他帮忙。”他有些语无伦次,带着恳求谅解的意味,“是我求他不要告诉你我来南京的。我怕……怕你知道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给我。”
姜璐怡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如此!怪不得张俊柯这段时间总是说项目忙,来不了南大。原来他所谓的“忙”,是忙着安顿这个从法国追来的“不速之客”!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联手“欺骗”的感觉,混合着对殷正浩这种处心积虑行为的不适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冰凉的咖啡杯壁。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讲台上审视犯错学生的姿态。她直视着殷正浩,语气是刻意的平静和严肃:
“什么误会?”
“那天晚上,”殷正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芒,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身体前倾得更近了些,“我们在塞纳河畔的聊天。璐怡,你……”他试图用更亲昵的称呼拉近彼此的距离。
“请叫我姜老师。”姜璐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威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竖起。让他称呼自己“老师”,是她为自己筑起的第一道心理防线,一个不断提醒自己身份、界限和不可能性的符号。
殷正浩眼中刚刚燃起的光彩黯淡了一瞬,他微微抿唇,顺从地改口:“姜老师。”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委屈。“你误会了那个‘情人’的意思。”他急切地切入主题。
“情人”这两个字,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姜璐怡猛地抬起头!那双一直低垂的、仿佛沉静湖泊般的眼眸,瞬间燃起了肉眼可见的熊熊怒火!冰冷的疏离被激烈的愤怒取代,她的身体甚至因为情绪的冲击而微微前倾,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排斥感。
殷正浩被她的反应惊得心头一紧,连忙摆手解释,语速飞快,带着一种生怕再被误会的急切:“不!姜老师!我们的理解不一样!我说的‘情人’,不是你想的那种!我是说……是说我们两个之间,建立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他努力在大脑中飞速搜寻着更精准的中文词汇来表达自己内心最深处、最神圣的期许,“……是永恒的、唯一的、像灵魂伴侣那样的关系!”情急之下,他用了“永恒”和“唯一”这两个词,希望能传达出自己情感的深度和纯度。
然而,这两个词在姜璐怡此刻被怒火和过往偏见填满的耳朵里,非但没能澄清误会,反而像是火上浇油!“永恒”?“唯一”?一个在拥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对一个仅认识数月的异国女人提出“情人”关系的男人,谈论“永恒”和“唯一”?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是对她智商的侮辱!她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你不用说了,殷先生。”姜璐怡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彻底失去耐心的决绝,再次强硬地打断了他。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殷正浩,“那晚在巴黎,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我和殷先生之间,除了在巴黎短暂建立的师生情谊,以及之后或许可以勉强称之为普通朋友的关系之外,绝无第三种关系存在的可能性!”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入两人之间无形的墙壁上。
她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如果殷先生执意要逾越这条界限,那么,很抱歉,我们之间就只能——形同陌路。”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是她能想到的最严厉的警告。她相信,话说到这个份上,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都应该明白她的态度,知难而退了。她终于抬起眼,带着一种宣告结束的释然和冰冷的审视,看向殷正浩的眼睛,期待从中看到被拒绝的失落,或者至少是了然。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一片纯粹的、带着深深困惑的茫然。
“什么是……形同陌路?”殷正浩微微蹙起英挺的眉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求知欲,那神情,竟与他当初在巴黎中文课上,向她请教某个复杂成语时如出一辙!
姜璐怡瞬间怔住了。她忘记了!她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中文能勉强准确的表达出意思,但终究不是母语者!那些精妙的、带着强烈情感色彩和文化内涵的成语,对他而言,可能只是一串无法完全理解的音节组合!“形同陌路”这四个字,在他听来,恐怕只是一句模糊的拒绝,而非她所表达的、断绝一切联系的最终通牒。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感到一丝荒谬的疲惫。她需要像一个真正的老师那样,去给他解释一个表达“彻底断绝关系”的成语!
她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用一种近乎在课堂上讲解生词的、异常清晰而缓慢的语调,屏息解释道:“‘形同陌路’,意思就是……我们以后就像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彼此不再有任何联系,不再打扰对方的生活。明白了吗?”她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不要!”殷正浩几乎是脱口而出,斩钉截铁!他的反应激烈得超出了姜璐怡的预料。伴随着这声拒绝,他猛地伸出手,越过桌面,一把紧紧抓住了姜璐怡放在桌面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和微微的颤抖,牢牢地箍住了她的手腕,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那眼神更是灼热得惊人,里面翻涌着真诚、急切、痛苦,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我不要这样!”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要做陌生人!姜老师,我要和你结婚!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结婚?!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姜璐怡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一个仅仅认识三个多月、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男人;一个在巴黎还拥有一位光彩照人的女朋友的男人;一个刚刚还在试图解释“情人”关系的男人——现在,跨越重洋追到南京,就为了抓住她的手,对她说“我要和你结婚”?还说什么“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荒谬!可笑!不可理喻!
姜璐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此刻在她眼中,彻底变成了一个思维混乱、行为癫狂的疯子!他那张酷似恩泽的脸,此刻非但没有引起她丝毫的怜惜,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和厌恶!
“殷先生!请你放手!”姜璐怡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怒而变得尖利,她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殷正浩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仿佛生怕这一松手,就真的会“形同陌路”。
“姜老师!”殷正浩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积蓄所有的勇气和肺腑之言,“这三个多月,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我真的……真的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想起那晚在塞纳河边我们的谈话,我清楚地知道,你对我……是有感情的!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试图从她冰冷的眼底寻找一丝往昔的波动,“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还有其他的顾虑,有放不下的东西。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他的话语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姜璐怡紧绷的神经上。
“你怕我们相隔万里?怕距离太远?”殷正浩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为爱献祭般的光芒,“我想过了!没有你的地方,对我来说,再繁华也是荒芜!我不会快乐!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来中国!我要在这里重新开始我的事业!我要在这里陪着你!守着你!无论多久!”
他掷地有声地说出“我要在这里陪着你!”,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真诚和滚烫的温度。
姜璐怡的心,在那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蛮横的表白和承诺,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她这三个多月,是在拼命地遗忘他,他却在绞尽脑汁想靠近她;她用工作筑墙,用理智筑堤,他却想拆墙掘堤,在她的世界里扎根;她将他的一切痕迹扫进记忆的垃圾堆,努力回归她认为“正常”的轨道,而他呢?他这三个多月,竟然是在如此疯狂地计划着、行动着,一步步跨越山海,只为走到她的面前,告诉她,他要为她放弃过往的一切,只为了留在她身边!
这份不顾一切的执着和炽热,像一把烈火,瞬间灼痛了她冰封的心湖。
然而,就在这一丝震撼和动摇即将破冰而出的刹那,她的目光再次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脸庞——那眉骨的弧度,那鼻梁的线条,那下颌的轮廓……每一处细节都在尖锐地提醒着她:他不是恩泽!他是殷正浩!一个活生生的、独立的人!一个拥有自己复杂背景、让她无法理解其行为的法国男人!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将他视为恩泽情感的替代品?那是对恩泽的亵渎,也是对眼前这个人的极度不公!
巨大的理智和冰冷的现实感瞬间回笼,如同冰水浇头,熄灭了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小火苗。
姜璐怡的脸上,缓缓地、极其勉强地,挤出一个近乎僵硬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刻意为之的平静和疏离,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她用一种近乎悲悯、又带着清晰界限感的语气,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仿佛经过最精密的测量:
“对不起,殷先生。”她的声音平和得可怕,“我想,那晚在塞纳河边,一定是我的某些言行让你产生了错觉。对此,我深表歉意。但是,我必须清楚地告诉你——”
她微微停顿,目光坦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漠,迎上殷正浩那双充满希冀和痛苦的眼睛。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对殷正浩先生你,动过心。”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凌,精准地刺穿了殷正浩眼中最后的光亮。它不止是说给殷正浩听的,更是姜璐怡说给自己听的!是她对自己内心那短暂动摇的严厉审判和彻底否定!是她为自己铸造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心理防线!
殷正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惨白。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期待、忐忑、执拗、痛苦——在刹那间凝固,然后碎裂成一片死寂的茫然。他像是被这句平静而决绝的话彻底抽走了灵魂,紧握着姜璐怡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缓缓地松开了。力道消失得如此之快,仿佛从未用力抓握过。
姜璐怡清晰地感受到了手腕上那滚烫的钳制骤然消失,留下了一圈微红的指痕和冰凉的空气。她没有再看殷正浩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背叛。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平稳,没有一丝在塞纳河畔告别时的踉跄与仓惶。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希望,”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刃,“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谢谢你的花。再见!”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帆布包,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咖啡馆的门。午后的阳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清冷而决绝的剪影。她伸出手,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身影融入门外熙攘的春日光影里,消失不见。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
咖啡馆内,浓郁的咖啡香气依旧弥漫。阳光依旧温暖地洒在那束无人问津的紫色雏菊上,花瓣娇艳欲滴。殷正浩像一尊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石雕,僵坐在原地,维持着那个伸手欲留的姿势。他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看着那杯早已冷却、不再有漩涡的咖啡,看着那扇轻轻晃动、已经关上的玻璃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只剩下大片大片破碎的、无法拼凑的荒芜,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盏,在春日的暖阳下,折射出冰冷而绝望的光!